何耀終於停了下來, 他耐心的等待著明月消化這番話。

從他超越界限抱住她那一刻, 其實明月就對何耀說出來的“我喜歡的人是你”有了差不多的預判, 所以她沒有太意外，心中震顫半分鐘後，緩緩鎮定下來。

她斟酌好語言, 平靜的開口：“我現在知道了, 你喜歡的人是我。”

她心想：雖然大多數女人都希望自己永遠十八歲，可真當發生了脫離軌跡的事情, 年紀大一些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。那便是, 不會像小女生那樣不知所措, 知道應該怎麽得體的處理突發狀況。

何耀步步緊逼：“你當初說過, 無論我喜歡的人是誰，只要我喜歡, 你都會支持。你不會言而無信吧？”

明月回憶當時的情景, 難怪她一說完，他就讓她記住自己說的話，要說到做到。

原來他那會兒就在跟她耍心機，這是放長線釣大魚？

現在想想，還真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。

當然, 明月不會被何耀牽著鼻子走, 她聲音愈發沈靜：“有什麽話, 你都先放開我，再好好說。”

何耀猶豫了兩秒，不情不願松開她。

懷中驟然一空, 鼻尖淡淡的香氣也被風吹散了，何耀頓時覺得無比失落。

明月走到遠處的紙袋旁，從裏面拿出風衣穿上，隨意束緊腰帶。

她並沒有逃避的打算，回身看著何耀：“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。”

何耀大步走去，一言不發拎起紙袋。

沿著來時的路返回，紛紛揚揚的銀杏葉落在兩人身上，轉瞬又輕飄飄掉到地下。

直到坐進車裏，明月再次開口：“餓了，還是先去吃飯吧。”

她以委婉的方式給他足夠的時間清醒。

何耀沒有反對。

車子進了城，開去距離最近的一個商圈。

隨便選了家店，簡單吃完後，明月問：“回家？還是去咖啡廳？”

何耀說：“咖啡廳。”

走出飯店，對面就有一家咖啡廳。

點了兩杯拿鐵，何耀微信付款後，對明月說：“我去趟洗手間。”

咖啡廳裏面人不多，氣氛安靜。

明月到光線昏暗的角落裏坐下。

大約一刻鐘，何耀再次進來，他四下環顧，找到明月的位置，背著手，擡腿走過去。

這時明月咖啡都喝一半了。

何耀從身後拿出一個長盒子，打開了放到她面前：“告白的標配，給你補上。”

盒子裏面裝著一束鮮艷火紅的玫瑰。

這就是他現在的態度。

她可以確定他沒有沖動了。

明月瞧了一眼，蓋上盒子：“你坐。”

何耀在她對面坐下，漆黑的雙目裏映著明月的臉。

明月與他對視，認真道：“我之前說過，被人喜歡不是一件壞事，所以我要對你說一聲謝謝。雖然我對你喜歡我這件事很疑惑，但是，我尊重你的感情，喜歡誰都是你的自由。”

何耀見縫插針：“既然這樣，那你就答應我吧。”

“……”明月說，“也要對你說一聲抱歉，談戀愛需要兩情相悅，我一直把你當成弟弟一樣看待，不能和你成為男女朋友。”

其實何耀也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，沒指望著今天一下子就能成功。

他放松下來，哼笑：“你繼續。”

明月一本正經：“你是一個很優秀的男孩，長得好，又有才華，身邊不缺優秀的女生，你應該……”

何耀毫不猶豫打斷她：“都怪你太優秀了，我已經見過世界上最美的那顆珍珠了，其他普普通通的珍珠，能看得上？說起來，你要負主要責任。”

明月差點翻白眼：“開始耍賴了是吧？我在好好跟你講道理。”

“我不想聽這種無聊的道理。”何耀說，“我喜歡你三年了，難道你說三分鐘的話就想把我打發？”

明月臉色一變，眼裏終於有了驚色。

何耀坦坦蕩蕩：“我不騙你，逸哥和青姐都知道，你不信的話，可以問他們。”

他接著說：“從現在開始，你不要把我當弟弟看，你把我當成男人吧。”

明月一時不再說話，沈默半晌，她才說：“今天這事發生的太突然了，我就這麽拒絕你，好像的確有些太草率了。你給我點時間，讓我好好想想，再給你答覆，行嗎？”

得，何耀聽明白了潛臺詞。

不就是走個流程，深思熟慮後，再一次拒絕他嘛。

秉承著看穿不說穿的原則，何耀同意了。

“行，你是得好好想想。”他把無賴耍到底，“反正我就是喜歡你，怎麽負責，你給個說法。”

明月：“……”

實際上，明月的“好好想想”並不是誆何耀的話。

正如何耀所質問的那樣，明月不敢摸著良心發誓，說對他沒有感覺。

自從大一開始，明月就漂泊在外，雖然交了不少朋友，但是真正能依賴的人，始終還是自己。

不過何耀住進家裏後，給她帶來了新變化。

這些變化初時並不顯山露水，只是換燈泡、倒垃圾、陪跑步、拎購物袋這樣的日常小事。

漸漸開始無法忽視。

遇到生命危險的瞬間，他第一時間把她護在懷裏，她深受震動。

在她加班的雨夜和脆弱無助的病中，他擔任起了關心她、照顧她、守護她的角色，她動容不已。

還有他三番兩次以攝影師身份為她救急，除了感激，明月也被他的攝影才華所吸引，甚至對他有些佩服和崇拜。

如今的何耀，早就不是幼時那個跟在她身後的小尾巴了。他的肩膀變得寬闊，身體變得結實，舉手投足間，已經有了男子漢魅力。

就是這個迷人的十九歲少年，在短短兩三個月時間裏，帶給她強烈的依賴感和安全感。

她必須承認，她對他很有感覺。

只是，明月現在的年齡階段，她不能做頭腦發熱的事。

而且她比何耀大，應當比他考慮得更多。

一直以來，明月心目中的理想對象，是比她年長幾歲的成熟睿智的男人。

更重要的是，兩家家裏長輩也一定接受不了他們由“姐弟”變成情侶，這簡直太荒唐了。

也因此，最開始還不知道何耀心意時，發現自己心動時，她才會有深深的負罪感。

而知道何耀喜歡的人是自己，她也沒覺得驚喜，腦海裏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：怎樣拒絕？才不會讓他和自己的關系變得尷尬。

偏偏何耀卻存了心攪亂她的理智。

他先陳訴事實：“我喜歡你三年了。”

又霸道至極：“反正我就是喜歡你，怎麽負責，你給個說法。”

他不管不顧，不容抗拒。

明月糾結極了。

內心深處那道真實的聲音，聽？還是不聽？

周末剩下的時間，明月都被這個問題困擾，經歷一次次的天人交戰，最後還是沒有想出回覆何耀的說法。

何耀也不催明月，無聲給她傳遞一道“我不著急，你可以慢慢想，但最後的結果一定要想讓我滿意”的訊息。

明月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。

唯一慶幸的是，告白之後，何耀沒有表現出絲毫別扭，他自在極了，依然和往常一般無二的面對她，這多多少少也緩解了明月的窘迫感。

周一上班，明月在指紋考勤處碰到尹敏，打招呼：“敏姐。”

尹敏覺得奇怪，問：“今天怎麽來這麽早？”

明月食指在識別器上摁了兩次才聽到打卡成功的語音提示，她把工作牌掛到脖子上，“嗯”了一聲。

尹敏穿著一雙八厘米的高跟鞋，可以和明月平視。她看著她，“你周末有活動沒休息好？看著挺憔悴啊，紅血絲黑眼圈一個不少，鼻子上還長了兩顆痘。”

明月也知道自己狀態差，嘆口氣，說：“我兩晚沒睡好了。”

“有煩心事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跟我說說，怎麽了？”

“不好說。”

尹敏精確判斷：“那就是感情上的事了，讓我猜猜，和你家小朋友有關？”

明月：“……”

尹敏：“默認了？”

明月沒有吭聲。

辦公室不是說話的好地方，中午出去吃飯，兩人特意去了一家生意清淡的手工餃子店。

等待餃子上桌的過程中，明月問尹敏：“你怎麽看出來何耀對我有意思？”

“是蛋哥提醒我的。國慶咱們在沙城玩的時候，我就覺得他對你的一些舉動不僅僅是鄰家弟弟那麽簡單，不過那會兒我以為是我自己思想覆雜不單純，沒放在心上。”

尹敏頓了頓：“星期五晚上你還不信，現在卻這麽問我，小朋友跟你挑明了？”

明月“嗯”了聲：“他對我告白了。”

說完，嘆口氣。

尹敏笑說：“嘆什麽氣，這不是好事麽？被何耀喜歡，不知道有多少漂亮小姑娘羨慕你。”

“我不需要這種羨慕。”

尹敏一針見血：“看你這麽苦惱，應該不只是他單方面喜歡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你就答應了唄，你怕什麽？跟他在一起你又不吃虧。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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